“郭姨！报告一个好消息！解放军来了，马上就要到市里啦！告诉赵姨不要紧了，赶快回家吧！”93岁的郭美珍至今记得这通1949年6月2日凌晨三点接到的电话。郭美珍和小她两岁的老姐妹赵仲玉在一起生活了六十多年，直到2001年赵仲玉去世。如今，郭美珍坐在赵仲玉曾经坐过的老藤椅里，对着老姐妹的照片，讲述了她和赵仲玉如何与住在她俩楼下的中纺公司总经理范澄川保护公司下属的13个纺织工厂，让工厂在解放后的第三天就恢复生产的历史。

　　“家庭教师”竟是地下党

 

　　赵仲玉和郭美珍在解放前都是文德女中的教员，两人住在华山路13号的二楼房间里。1947年，范澄川作为国民党接收中纺公司的总经理，住进了这栋房子的一楼。两家人一直保持着普通的邻居关系，很少往来。

 

　　胶东区党委统战部在青岛的地工徐行健发觉，中统特务王可光谋骗赵仲玉为中统服务。1948年6月，统战部指示徐行健抢先发展赵仲玉和郭美珍为地下工作者，并向她们揭穿特务的企图。由于两人住在一起，人口简单，她们就承担起了印刷工作。白天上课，晚上印刷《民主报》。每次分发宣传品的时候，赵仲玉都要给楼下的范澄川信箱里投一份。

 

　　为了靠近范澄川，赵仲玉和郭美珍首先开始和范澄川的儿子范与中密切关系。她们经常给上初中的范与中解答问题，促进了她们和范澄川的友谊。范与中聪明懂事，关心国家大事，赵仲玉和郭美珍都很喜欢他。有一天晚上，范澄川没有回来，范与中就请两位老师到楼下听广播，他打开收音机，一下子就找到了新华社的广播。她们问：“你怎么知道是这里？”他回答：“爸爸天天晚上收听，所以我知道。”但是赵仲玉和郭美珍仍然不敢确定他是否拥护共产党。

 

　　经过几个月的接触，她们发现范澄川见多识广，对国民党政府的所作所为尤其是打内战非常不满，认为国民党政府腐朽透顶，必然失败。郭美珍说：“我们认为他愿意留下继续为共产党工作。”

 

　　以“合法手段”保护工厂

 

　　1948年初冬，有传闻说美军和国民党准备撤出青岛。地下工作小组给她们送来一分“约法八章”，她们印好后，照例给范澄川偷偷送去一份。发出后，她们去看望范澄川，看他对“约法八章”有什么反应。她们故意当作一件机密去告诉他：“我们在学校看到一份‘约法八章’，你看到没有？”范澄川笑着说：“看到了。我也收到一份。我觉得这八条拟得很好，应该照着做。”他还说为此召开了厂长联席会议，讨论如何使工厂免遭破坏。可是有的厂长主张组织护厂力量，有的厂长想逃跑，有的怕国民党怀疑抓去杀头。会议没有结果，他感到很失望。

 

　　赵仲玉和郭美珍看到这是个机会，就试探他说，有个朋友和解放区有关系，他要问问范澄川是否愿意留下来合作。范澄川听了非常高兴，几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说：“我一直在找路子，找不到。现在终于来了。我愿意留下不走，我愿意合作！”她们告诉范澄川，当务之急是要他留下来，争取其他工程技术人员坚守岗位安心工作，以合法手段组织工人护厂。

 

　　以“合法手段”护厂这个要求，让范澄川想了很久。过了好几天，他才找到赵仲玉和郭美珍，说出了他的妙招：第一，将工人出厂搜身改为入厂时搜身，以防坏人携带爆破物进厂搞破坏；第二，组织部分工人成立护厂队配合厂里的警卫人员护厂。接着范澄川召开会议，向厂长们宣布自己绝不离开青岛，包括他84岁的老母亲，并且要求各厂长回去表明态度，动员全体职工保护工厂。这些天里，赵仲玉和郭美珍几乎天天和范澄川见面，她们一面为他所做的事情感到高兴，一方面又担心国民党反动派会对他不利。

 

　　两次冒险退掉南逃机票

 

　　护厂活动引起了反动派的警觉。刘安祺派人给范澄川送来两张机票，让他派人护送老太太离青。这分明是破坏范澄川的诺言，如果送老太太走，各厂的人心就会动摇。范澄川当场婉言谢绝了这两张机票。从那以后，天天有人来催范澄川南逃。他只好找到赵仲玉和郭美珍商量对策。她们给他出的主意是，范澄川天天下厂，避开劝逃的人，客厅里摆上几件行李，装作要走的样子。同时，想办法弄清国民党什么时候撤退，大厅班机哪天停航，一边采取对付他们的办法。

 

　　范澄川打听到2月12日飞机停航，等刘安祺又派人来催时，范澄川就提出，他不能一个人走，因为家属老的老小的小，要走就得一起走，请他们买2月12日的飞机票7张。没想到，飞机票竟然真的买来了。范澄川非常着急，马上派人去美军司令部打听消息，当得知国民党还不撤走的时候，他就以此为由把飞机票退掉了，强调要和他们一起走。

 

　　后来范澄川收到了一封恐吓信：如果不赶快离开青岛，就给他家里扔炸弹！他感到华山路的房子进深太浅，很不安全，就在三月份举家搬到了江苏路27号。搬家后，赵仲玉和郭美珍与范澄川联系不方便了，于是范澄川将郭美珍安排在中纺公司工作，以方便联系。

 

　　身份暴露后继续护厂

 

　　1949年5月12日，赵仲玉和郭美珍听说一位姓徐的朋友被捕，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范澄川。严刑拷打之下，被捕的人将赵仲玉和范澄川都供了出来。赵仲玉得知后，安排郭美珍在家中接听电话，自己则住进了福柏医院靠近电话的病房，和郭美珍保持联系。范澄川则把办公地点迁到一厂电机间楼上，家属也妥善做了安排。虽然身份暴露，但是护厂队的工作却更加紧张了。5月28日，国民党出动汽车抢劫离市区较近的几个纺织厂的布匹，范澄川嘱咐护厂队一方面延缓阻滞抢劫过程，一方面不要发生正面冲突，保护好厂房和生产资料。结果共劫去细布32万余匹。

 

　　1949年6月2日凌晨三点，范澄川接到沧口八厂的电话，得知人民解放军已经入市，工厂已在解放军保护之下。他马上打电话给郭美珍大声喊：“郭姨！报告一个好消息！解放军来了，马上就要到市里啦！告诉赵姨不要紧了，赶快回家吧！”郭美珍马上给赵仲玉打了电话，赵仲玉立刻出院。上午十点，她们看到了解放军，热泪蒙住了她们的眼睛。她们马上和范澄川见面，得知工厂没有受到破坏，马上就复工。

 

　　

 

                 （《青岛晚报》2009年6月1日第36版  记者  谭雯雯）

 

 

附件：

 

九三学社没有忘记她

 

——郭美珍妹妹郭明娣致九三学社青岛市委的一封信

 

 

九三学社青岛市委员会领导：

 

我姐姐郭美珍是九三学社的老社员，她今年94岁，于2011年11月8日去世，一生未婚、未育。多年来，因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不能参加社里组织的各项活动，特别从2006年以来更是卧床不起。

 

几年来，学社并没有忘记她，武秘书长同市南基层委主委王士莉、市南基层老龄委员徐青等同志，每逢年节都要探望慰问，到家问寒问暖，说：“有什么问题、困难可以向社里提出来，想办法解决”。老人十分欣慰，我姐姐的晚年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2010年春节前，老人病重急需住院时，我联系到徐青同志，他马上联络武秘书长、王士莉主委，他们请青医董院长帮忙住上了医院，使病情得到了缓解。2011年10月姐姐又出现了危急症状，我联络徐青同志，他马上到家里来与我们一起乘120急救车将病人送往医院，并由武秘书长联系住院事宜。当我姐姐去世的消息传到徐青同志那里，他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并传达了王士莉及武秘书长的慰问，之后市委派曹振清同志与徐青同志参加了遗体告别，如同家人的关爱，让我十分感动。

 

在办理遗产继承的过程中，我几次去市南档案馆办证明材料，徐青同志主动带领我找到有关部门，带来了许多便利，九三学社对老社员的关怀、帮助真是让我感谢万分，特写此信表示感谢！

 

此致

 

敬礼！

 

 

郭明娣